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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頭叫侍候的人脫下衣裳,墊在地上。

“坐在衣上吧,大驚之後再受涼,就得病了。”

弘普想了想挪了過去,“我長這麽大,似乎沒生過病。”

弘暉羨慕道:“你們身體底子在胎裏就養得好,出生後,窩克把你們幾人照顧得無微不至,你們才會一直沒生病。我八歲前,一直大病小病不斷,斷藥的時候少,現今身體好轉,可實在是不想再被迫喝那些苦藥了。”

弘普與弘暉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,其實都有些心不在焉,心神還放在那遠處的營地與那多出的一團火光中。

等了不知道多久,那探消息的侍衛氣喘籲籲跑回來:“稟兩位阿哥,那來的是科爾泌的人,說是得了諭令來救駕的,想是有人錯傳了令了,此時皇上下旨,讓他們在咱們的營地外另外紮營。兩位阿哥,現在這般晚了,咱們回營地吧?”

弘暉與弘普聽了這話,相扶著起身一起往回走。

“這可真是一個驚魂之夜呀。”弘暉感嘆。

弘普點頭:“可不就是,我一定一輩子也忘不了。”

從那營地過時,聽得那科爾沁部的人傳出的話裏,提得最多的便是蒙古語:勇士,偉力,巴圖魯之詞,不過,兩兄弟也無心細聽,很快進了營地,回到靠近禦帳的帳篷內。

兄弟二人的帳篷是挨著的,洗漱完畢,弘暉轉身進了弘普的帳篷。

“普兒弟弟,哈哈,你聽說了沒,是你阿瑪,是堂叔止息了這場紛亂。”

弘普靠在枕上,看著雙眼晶亮的弘暉,有些莫名道:“怎麽說?”

弘暉坐到一張椅上,開始興奮地給弘普解說雅爾哈齊幹的好事兒,說完了,弘暉道:“你阿瑪真厲害,一匹奔馬呀,就那樣揮了出去,這得多大力氣。”

弘普皺著眉:“匹夫之勇。”

弘暉睜大眼:“唉,那是你阿瑪呀。”

弘普不以為然:“止息兵戈的方法有很多吧,他只是選了最直接的一個。”哼,額娘知道了,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,嘿嘿,阿瑪回家要慘了,不知道會不會被額娘勒令睡書房?

弘普打個呵欠:“好困,睡了。明兒去看看十八堂叔如何了。”

弘暉本還想與堂弟說說堂叔的英雄事跡,見他已合上眼,無法,只能回了自己的帳篷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想三更來著,實在不行了,一起發上來。

293、可憐

早上,弘普早早醒了。他不像自己額娘,時不時還睡個懶覺,他是打小兒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的,加上昨兒的事件雖然最後平息了,可他打出生就沒受過那般驚嚇,便是額娘生產,也都在掌控之中的,對於昨日那樣意料之外的險情,心底不免仍留有餘悸。因此,今兒一早,待疲累過度的身體緩過來後,神經便不免又繃緊了。

洗漱的時候,聽著貼身小太監佑桑把打聽來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,弘普才知道自己阿瑪昨兒到底有多魯莽,哼,雖說結果是好的,不過,這事前阿瑪就不能多想想?

雅爾哈齊替皇帝值守,時間沒個定,因此,晨昏定省的事兒在出塞途中就給弘普免了,飯也讓他自己個兒吃,因此,弘普洗漱完畢就自己開飯了。正吃著早點呢,雅爾哈齊這個做父親的晃了進來。

弘普板著臉給他阿瑪請完安,等他阿瑪坐下後,自己又坐下端起碗。

雅爾哈齊看一眼兒子的臉色:“咳,那個,兒子,你額娘讓分明送點心來了。”

弘普擡頭看一眼他阿瑪,“哦!”

雅爾哈齊撓撓下巴,這臭小子,八風不動呀。

“兒子,你看,阿瑪是個貝勒,是吧……”

弘普放下碗:“阿瑪,你吃早飯了嗎?”

雅爾哈齊說到一半的話就這樣被弘普一口咬斷了。

“阿瑪還沒吃?兒子不孝,居然現在才發現,佑桑,去把阿瑪的早餐端過來。”

好吧,等早餐的這個時間應該能說完自己想說的話。

“兒子呀,昨兒那個情況很急……”

“阿瑪,額娘的點心好吃不?”弘普的目光緊盯著自己阿瑪身畔的那個點心盒子。

雅爾哈齊的話又被卡斷了,只得把放在身邊的點心盒子遞給兒子:“咳,好吃,這不,阿瑪給你分了一半兒。”

弘普拿過點心盒子打開一看:“阿瑪,這次真是一半兒呀,你往日總是只給我留一小半兒的。”這是打算賄賂他?

雅爾哈齊又咳了一聲:“那個,你額娘說了,小孩子應該多吃正餐,少吃零食。”

弘普把點心盒子蓋好:“可是,額娘做的東西,吃了比正餐還有營養。”好些材料都是從那個地方弄來的,吃著不只味道好,便是營養比起外面的東西也是綽綽有餘的。

“咳,你那兒有你額娘備的那許多好東西,便是少吃一個兩個點心也無妨的。咳,兒子,那個,你昨兒沒被嚇到吧。”

弘普想了想:“昨兒晚上兒子睡得滿好。”

雅爾哈齊又撓了撓下巴,臭小子,不接話啊!得了,也別繞了,直接說吧。

“兒子,昨兒出事兒的時候,你沒在帳裏,你去哪兒了?”

弘普看一眼他阿瑪:“兒子和暉堂兄在營地外。”

雅爾哈齊瞪大眼:“什麽?營地外,臭小子,你知道不知道在營地外有多危險?萬一跑出幾個亂兵,就把你們砍了。你若出了事兒,我回去怎麽和你額娘交待?啊?你怎麽能這麽任性不懂事兒?”

弘普沖著那個惡人先告狀的阿瑪翻了個白眼:“總比某人單槍匹馬地跑到兩軍陣前的好;總比某人手無寸鐵就敢去面對刀槍林立的戰陣好;總比某人不顧自己安危、不顧及一家子人的擔憂徒逞氣血的好;總比某人不給兒子們做好榜樣的好。”

雅爾哈齊輕呼口氣,臭小子,終於讓自己給激出來了,先前還一直不讓自己說話,他就知道,兒子對自己昨兒的行為肯定有意見,這不,一下子,全說出來了,嘿嘿,兒子,跟阿瑪鬥,你還是太嫩了呀。

“兒子,你看啊,你阿瑪這完全是被逼無奈呀,當時阿瑪就在你汗瑪法的禦帳內,阿瑪總不能等著別人去處理這事兒吧,再說,時間緊急,也不能等不是!至於說到逞一時之氣血的事兒嘛,你知道,你阿瑪我素來就不是那沖動沒腦子的武夫,我一直穿著你額娘做的那個衣裳呢,貼身穿的,嘿,兒子,你別說,這玩意兒穿著舒服啊,哈哈,你阿瑪我穿著那個衣裳,不就不懼刀槍嘛,自然不會有危險的。是吧。嘿嘿。”

弘普瞪大眼看著他阿瑪:“阿瑪,你站在兩軍之間,所有人都盯著你呢,若發現你刀槍不入,阿瑪你到時準備怎麽解釋?”

雅爾哈齊清咳一聲:“你看啊,兒子啊,嘿,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看著你阿瑪我呢,所以,阿瑪我才不能慫了不是?咱大清皇帝的營地被科爾沁人圍了,這是個什麽事兒?這讓皇上的臉上多下不來呀。你阿瑪我昨兒把馬那麽一扔,這扔出來的,是咱大清的威風,對吧。這只是扔馬嗎?不是,阿瑪這扔出來的,是咱大清的尚武之風,讓科爾沁人知道咱大清軍士還是一如既往的勇猛,這一下,不就給你汗瑪法把臉爭回來了?

軍士有了武力,咱大清就照樣能威臨四方,照樣能震得草原各部不敢有絲毫異心,若不然,兒子,你說,昨兒那樣被圍,如果被科爾沁人沖一個進了營地,你說,是不是很沒面子?而且,便是被科爾沁人沖了營地,最後,咱還不能怪罪人家,因為人家是來救駕的,你說是也不是?現在多好,咱不只面子保住了,事兒也平息了,對吧。”

弘普固執道:“你沒說刀槍不入的事兒呢。”

雅爾哈齊大咧咧道:“你阿瑪我的身手,是那麽容易被人在身上落下刀槍的?昨兒我還在想呢,讓你阿瑪我把頭手護好,那幾千人,砍瓜切菜一樣……”

弘普咬牙:“阿瑪,你昨兒還想著一個人去對付千軍萬馬?”

雅爾哈齊張了張嘴,啊呀,一時得意,忘形了,忘形了,被這小子逮著小尾巴了,先前的一番大義之辭白費了。

“兒子呀,阿瑪怎麽會那般不知輕重?你看,昨天要是萬一來的是叛軍,你阿瑪我是不是得領著護軍跟他們打殺一場?如果在亂軍中,大家都忙著保命殺敵,你阿瑪我自然不會讓人註意到異樣的,這個衣服的事兒,自然也不會曝光了,是吧,你阿瑪我可不是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,咳,至於那個馬的事兒,咳,你阿瑪我沒事兒就和小虎拼力氣,咳,那只小馬,和小虎差遠了,完全不是問題,你阿瑪我完全是謀定而後動,絕不是只有匹夫之勇。”

弘普哼道:“額娘要是知道你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兒,額娘會很生氣。你只顧著自己出風頭,完全沒想著家裏才出生的兩個小弟弟。”

雅爾哈齊一聽,這帽子,太大了,可不能讓兒子扣他頭上。

“兒子,這話可不能這麽說,你阿瑪可不是那愛出風頭的,你看啊,你汗瑪法在營地內,對吧,阿瑪這個做小輩兒的,能讓他煩心嗎?肯定不能,這是孝道,可不是出風頭!兒子,你說對吧。還有呀,阿瑪自保的能力是完全不須質疑的,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拿來玩兒,阿瑪保證會護著你們兄弟長大。放心,放心,阿瑪不可能跟你四堂叔一樣,幹起活兒就不要命,你說對不對。”

弘普想了想,阿瑪確實比四堂叔滑頭,“好吧,既然你沒忘了京裏的額娘弟弟們,兒子就放心了。”

雅爾哈齊嘿嘿笑道:“兒子,你看,昨天這事兒,就別告訴你額娘了,你說,怎麽樣?”

弘普挑起小眉頭:“阿瑪,你昨兒多威風呀,這樣的好事兒,當然得告訴額娘啦,額娘聽了,不知道怎麽驚喜呢。”弘普在驚字上狠狠咬了一口。

雅爾哈齊趕緊擺手:“你看,你這兒你阿瑪我都說了半天才轉過彎兒來,你額娘那兒聽到了,她一個成天在內宅的女人,你說,她得多擔心?你肯定不想你額娘操心吧,你看,這事兒,咱就別告訴你額娘了,怎麽樣?”

弘普想了想:“好吧,我就不寫信告訴額娘了,不過,萬一額娘從別人那兒聽說呢?”

雅爾哈齊嘿嘿笑:“沒事兒,沒事兒,以後回京了,阿瑪找著機會會和你額娘說清楚的。那你答應了,不告訴你額娘的啊,那阿瑪就放心了,阿瑪走了啊。”

雅爾哈齊說完,飯也不等了,幾步出了兒子的帳篷。末了,抹一把汗,臭小子,逼得自己這汗都出來了,不過,嘿嘿,這一關,算過了。娘的,應付這臭小子比昨兒扔馬還累,這是個什麽兒子呀,唉,他娘的,他這個做阿瑪的怎麽這麽苦命,為了不讓兒子告他的狀,還是陪小心,什麽事兒!

弘普在帳裏哼一聲,營地裏有領軍的將軍,阿瑪偏要去打頭陣,不把額娘拿出來嚇唬他一下,說不準他腦子一熱又會幹出什麽危險的事兒來。本來他也確實沒想告訴額娘的,他也不想讓額娘擔心,反正阿瑪也沒出事兒不是,不過,總得讓阿瑪有所顧忌才好呀。

不過,阿瑪昨兒面對科爾沁的人,確實很威風啊。嘿嘿!長心氣兒呀!自己將來長大了也一定能像阿瑪一樣威風凜凜……

雅爾哈齊一晃一晃往皇帝的禦帳走去,對於周圍人看向他的異樣目光也沒放在心上,進禦帳時,皇帝正吃飯呢,雅爾哈齊吸吸口水。

“皇上,侄兒還沒吃。”

皇帝失笑:“你怎麽沒吃了再過來,行了,李德全,賞他點兒。”

李德全笑瞇瞇把皇帝指的幾盤兒菜並主食給雅爾哈齊端過來。雅爾哈齊一點兒不見外,坐下後拿起筷子就呼呼大吃,看得皇帝直搖頭,就這吃東西的速度,餓了幾天了?

皇帝也不管他,慢條斯理接著吃自己的早餐,只是,吃了不到小半碗,那邊又說話了。

“皇上堂叔,不夠,沒吃飽。”

皇帝被湯滄了一下,李德全趕緊遞上面巾子。

皇帝接過來捂著嘴,又咳了兩聲,方好了。轉頭一看,好嘛,三四個盤子,就這一小會兒功夫,全沒了。

皇帝瞪了那個不安份的堂侄兒一眼:“李德全,把這一大盤餑餑全給他。”

“皇上堂叔,來點兒菜,來點兒菜,只是餑餑,吃著不行。”

皇帝想了想,昨兒這小子立了一功,就再賞他幾個菜也使得。

“李德全,把這幾盤,對,這幾盤犖的,味道不錯,全給他。”皇帝吃東西很講究,對於那幾個全是肉的,方才已各吃了三筷子,此時便幹脆都給了這個貪吃的侄兒。

雅爾哈齊還想再要兩個素菜,看看皇帝已經低頭吃了,張了張嘴,卻見李德全沖他搖頭,無法,只能惋惜地看一眼皇帝桌上那些菜,轉回頭吃自己的。嗯,要說呢,這餓了,吃什麽都香,這禦廚吧,做得也還成,就是份量小點兒,夾不了幾筷子,就沒了。

皇帝把剩下的半碗吃完,轉頭一看,好家夥,那幾個碗盤內,啥也沒剩下了。

皇帝看看那坐著還看自己桌上菜的大肚漢:“吃飽了吧?”

雅爾哈齊想了想:“六分飽!”

皇帝呆了呆,“李德全,把這幾個沒動的菜,給他。”

李德全笑瞇瞇又給雅爾哈齊端過去三個盤子,也沒忘了帶上主食。

雅爾哈齊沖著皇帝咧嘴笑笑,低頭又呼哧呼哧吃開了,皇帝看他只管往嘴裏塞,頭也不擡,半盞茶時間,幾個盤子,又吃沒了。

皇帝吸口氣:“好在是生在我們家,若不然,誰家養得起你?還要?”

雅爾哈齊摸摸肚子:“八分飽了,夠了。”

李德全低下了頭,皇帝也失笑:“原來以前跟朕一起吃飯,你還算斯文的?”

雅爾哈齊想了想:“近幾年,侄兒這胃口越來越好,就這樣了,今兒比平日吃得多,是因為昨天那馬花了侄兒一點兒力氣,這不,今兒就餓。”

皇帝點頭:“你這一個人,吃了三個人的份量,那花的力氣也該找補回來了,你吃了朕的東西,就給朕辦事兒去吧。”

雅爾哈齊點頭:“那侄兒值守去了。”說著站起身打個千就要走。

“回來,今兒你不用值守了。”

“啊?”

皇帝想了想:“科爾沁那群人,你去招呼一下。”

雅爾哈齊想了想:“皇上,要叫上幾個堂兄堂弟不?”

“不用,他們各自有事兒,你總理,跪安吧。”

雅爾哈齊撓撓頭,看一眼皇帝,打個千,出去了。

皇帝看著小太監們輕手輕腳收拾下去那些個空盤子,搖頭:“吃貨。”

李德全笑道:“沒這飯量,雅貝勒爺也沒那把子好力氣。昨兒那一手,嘿,可把所有人都鎮住了。雅貝勒爺又孝順,昨兒敬上的點心,皇上也用得香。”

皇帝點頭:“他和伊拉哩丫頭,這些年,倒一直沒變。”

“今兒皇上這腳上的鞋,可不就是夫人一出月子就做出來的,夫人的手巧,最可貴,就在這孝心上,禦用的那些繡娘們,還得給您量量尺寸,夫人可從沒量過,也從沒和人問過,可她做出的東西,卻從來都是合適的,只比人好,沒比人差的。皇上有一點兒變化,她都知道,這不用心,也是不能知道的,貼心,合人意,也不怪太後皇上都喜歡。”

皇帝笑著點頭:“是個孝順的,這麽些年,也沒跟朕求過恩典,老老實實,本本份份。”

李德全引著皇帝想高興的事兒,皇帝覺得,自己到底還是得了一些人的真心,一時,心情也好了許多。至於各種麻煩事兒,皇帝早習慣了,哪天沒點兒事兒呢,不過是有大有小罷了。這次的事兒,不小,卻也算不上多大的麻煩。

☆、294 娛親

弘普與弘暉按照前一日的約定,一起去看望生病的十八阿哥胤祄。

說是探望,但因為弘普弘暉年紀太小,皇帝擔心他們被傳染,便只允許他們在外面讓太監傳話或是詢問而並不能與胤祄相見。

弘普問那傳話的太監:“十八堂叔今天吃東西了嗎?”

太監回道:“回阿哥話,十八阿哥今兒早上喝了半碗粥,其它的都無法吞咽。”

弘普聽了這話皺著眉頭道:“這不吃東西,怎麽是個好,太醫可想著法子了?”

太監回道:“太醫院的大人們也很著急,一直也沒離開,都在想法子。”

弘暉想了想:“十八叔還是發燒嗎?燒退了沒有?”

“回阿哥話,這燒沒退,燒得不是很厲害,就是一直喊痛。奴才,奴才們在一邊看著,實在是揪心。”太監說到後來,眼中已流下淚來。

弘暉皺著眉頭問:“還是沒力氣嗎?”

太監擦擦淚:“是,一直躺在床上。”

弘普與弘暉又問了許多話,又讓太監等胤祄稍舒服一些時,給他帶好,把帶來的玩具等東西也交給太監讓他轉交給十八阿哥胤祄,之後,才轉身離開了。

弘普邊走邊想,最後一咬牙:“暉堂兄,我額娘給我的增加抵抗力的藥丸,現在還剩了幾粒,走,咱們去找汗瑪法。”

弘暉想了想,點頭道:“嗯,給十八叔吃的東西,確實還是先給汗瑪法看過的好。”

兄弟二人又轉身去了皇帝的禦帳外等著召見。

等了兩刻鐘,待一個大臣從禦帳內出來後,李德全把兄弟倆領了進去。

皇帝等兄弟倆請安後叫了他們起來。

“怎麽今天沒出去玩兒?”

弘暉道:“汗瑪法,孫兒和普兒弟弟方才去看十八叔了,侍候的人說十八叔還不能吃東西,還發著低燒,又痛,我們很擔心。”

弘普點頭:“嗯,普兒這裏有額娘給的糖丸,汗瑪法,你給十八堂叔吃吧,額娘說,小孩子抵抗力差,若抵抗力強,有些病就能很快好起來。這個糖丸就是給小孩子鼓勁兒的。”

皇帝緊鎖的眉頭松開了一些:“暉兒普兒都是好孩子。”

李德全從弘普手裏接過小瓶兒,呈給皇帝。

皇帝倒出一粒綠得晶瑩的丸子看了看,“弘普,這個是什麽效用?”

弘普想了想:“額娘說,出塞了,日子過得肯定沒在府裏精細,要是涼了熱了,有點兒小毛小病,也不用找太醫,吃個糖丸睡一覺,第二天就好了。這個糖丸化在水裏也能喝,甜甜的,香香的。額娘說,有時,人的身子骨兒需要幫一把,這樣,就能邁過生病的坎兒。吃補藥也是這麽個理兒。不過,這個糖丸不像人參會欺負體弱的人,因此,幼弱的小孩子吃最好。”

皇帝問:“你都給了你十八堂叔,你自己怎麽辦?”

弘普道:“孫兒都想好了,讓分明帶信回京,告訴額娘再送一瓶來。可惜這個糖丸不易制作成功,若不然,有許多,那就更好了。”

皇帝眼睛一亮,那丫頭,有時總能另辟蹊徑,莫若問問她?

“弘普,你把你十八堂叔的病癥跟你額娘說說,看她有沒有什麽好法子,若有,就讓她寫在信裏讓分明帶過來。”

弘普點頭:“好。”

皇帝等兩個孩子下去後,把小瓶兒交給李德全,“送到小十八那兒,著侍候的人化在水裏餵下去。一次別餵太多,半粒就可,一天用一粒。這兒統共只有五粒,分明傳信回來前別斷了。著太醫仔細看看,小十八吃下去後,是不是舒服一些。”

李德全很快捧著藥退了下去,皇帝想了想,叫進來另一個太監:“梁九功,小十八病了這些日子,太子去看過小十八沒有?”

梁九功垂著頭:“回皇上,沒有。”

皇帝沈著臉:“別的阿哥呢?”

染九功彎著腰道:“十三阿哥,十四阿哥,十五阿哥,十六阿哥,十七阿哥都去了,大阿哥派人問了。”

皇帝揮手:“下去吧。”

染九功退了下去,皇帝靠在椅背上閉目沈思半晌後,才開始接著批桌上的奏折,只是,臉上神色一直不太好。

弘普與弘暉出了皇帝的禦帳,轉身回去寫好信,找到分明,讓他趕緊送回京城,不能偷懶。分明伸出腦袋蹭了蹭弘普,把他蹭得東倒西歪後,得意地鳴叫一聲,拍了幾下翅膀飛了起來,在營地上空盤旋一圈後,向著京城的方向飛走了。

雅爾哈齊正在科爾沁人的營地內和他們挑出來的大力士玩摔跤,看到分明在天上盤旋的身影,一個沒留神,用了三分力道,蹦一聲把人頂翻了,科爾沁人見了不但不惱反而個個拜服,誇他是巴圖魯,拉著他拼酒,雅爾哈齊也不推拒,大白天的就喝上了,直喝到日落西山,在灌倒無數人後,自己也終於光榮“陣亡”,被阿蘇並瓦爾喀扶了回去。

過了兩天,皇帝查明送諭令的是噶爾丹的餘孽,在那日想趁亂行刺皇帝,不想事態被大清的多羅貝勒雅爾哈齊制止,那想行刺的沒找著空子,待事件平息後趁人不備自盡了,以至去找的人只見著了屍首,皇帝的人也只找著一紙諭令。

查明實情後,皇帝召見阿必達幾個科爾沁人的領頭人時誇他們忠義,又厚賞了所有來援的科爾沁人。科爾沁人得了賞賜,不免又拉著英雄雅爾哈齊喝酒吃肉,射禦賽馬,興盡後才上馬整裝歡歡喜喜跟著領頭人多羅貝勒阿必達走了。

雅爾哈齊送走了科爾沁人,狠狠洗了個澡,才覺身上的酒氣及烤羊肉味兒沒那麽重了。這幾天,科爾沁人都來敬他,他基本上都是泡在酒壇子裏的,若非如今的身體異於常人,只怕早喝得吐血了,哪裏是睡一兩覺就能好的。不過,拖住了科爾沁人,他也算完美的辦好了差事了。

當分明把玉兒準備的藥送到時,十八阿哥已經很是危險了,皇帝看了玉兒的信,也不多言,直接命人把送來的一枚藥丸化水讓十八阿哥服下,又叫來太醫。

“這是京裏送來的藥方,你們看看。”

太醫們頭碰頭圍著方子研究,一個須發全白的道:“《內經》雲:‘腎苦燥,故腎停濕也。黃柏入腎,燥濕所歸,各隨其類而然也。’黃柏,不能缺。”

一個六十幾的太醫道:“陸老說得對,這藥方中,黃伯用量很是適當,如今十八爺的病情危重,當下重藥。方中王不留行治風毒,通血脈。黃芩治熱毒骨蒸,寒熱往來,腸胃不利,破擁氣,治五淋,令人宣暢;青黛,夏枯草,蒲公英俱是解毒散毒之良藥,甚是妥當。”

一個略胖的太醫拈著胡須道:“十八阿哥是風濕邪毒侵襲,從口鼻而入,郁阻少陽經絡,結而不散,聚於腮部所為,當以清熱解毒,疏風散結,軟堅消腫,活血止痛為治,這個方子中幾味貴重藥材搭配得都不錯,可清熱解毒,疏肝利膽,活血消腫,扶正抑邪,都是敷於肌表藥性易入的,可用。”

最後一個五十多歲的太醫排眾而出,奏明皇帝:“此為良方,與十八阿哥的病情對癥。”

皇帝於醫一途也有研究,一直支楞著耳朵,早把眾太醫討論的話聽了個清楚,舒口氣:“既是良方,下去好生施治。”

隨行眾太醫退了下去,一天後,十八阿哥的病情得到了穩定,皇帝看看行程,把十八阿哥送到鷲和洛,啟行至二十裏許布爾哈蘇臺駐蹕。弘普與弘暉則被皇帝允許留在了鷲和洛陪伴十八阿哥。

乙亥,傍晚,布爾哈蘇臺。皇帝坐在禦桌前,看著桌上的幾個案卷,就那樣坐了一個時辰。

李德全又擔心又無奈,想要提醒皇帝該用膳了,卻又敢輕易打擾神情悲愴的皇帝。李德全跟了皇帝幾十年,還是第一次在皇帝臉上看到這樣無力的表情。

掙紮了許久,李德全到底鼓起勇氣輕喚:“皇上,皇上,該用膳了。”

李德全能留在皇帝身邊,不只因他聰明忠心本份識時務,也因為他有一把好嗓子。因著入宮時的切割,別的太監,聲音裏總難免或多或少帶著一絲尖利,李德全的聲音卻很柔和,無論什麽時候聽他說話,聽者都似覺有水波柔柔漫過,溫和、輕軟、舒緩,便是再如何煩躁激怒,也不會因為聽到他的說話聲而遷怒於他,他的聲音,傳達出了他的體貼與善意,讓聽者緊繃的情緒也自然隨著他的聲音放松……

皇帝心情很不好,這個時候,皇帝身邊所有侍候的人,除了李德全,沒有誰敢發出一點聲響。

“皇上,便是有天大的事兒,您也要顧著自己個兒的身子骨呀,皇上,億兆百姓可都還指著您呢。”李德全彎腰站在禦旁,註視著皇帝的目光關切、憂心。

皇帝終於把眼神從案卷上收了回來,閉目靠在椅背上蒼涼地嘆息:“李德全,朕累了。”

李德全遞上一塊溫熱適度的濕帕子,輕勸道:“皇上,奴才知道。您今兒一會兒功夫也沒歇,飯也吃得少,皇上,晚膳上來了,您多少用點兒吧。”

皇帝睜開眼,接過李德全雙手遞上的濕帕子擦手,之後,卻又楞楞的不動了。

李德全的心都揪成一團了,皇帝這樣子,實在是不妥呀。

“皇上!”

皇帝聽著李德全的輕喚,回過神來,把手上的帕子遞給李德全,“啊,傳膳吧。”

李德全聽這話,趕緊回頭沖著一邊站著的小太監揮手示意,小太監彎著腰快速退了出去,一小會兒工夫,禦膳房的人便悄沒聲息地托著晚膳呈了上來。

試毒太監每個菜皆試吃過後,皇帝看了一盤綠色的素菜一眼,李德全急忙夾了幾筷送到皇帝面前,皇帝吃了兩口,覺得沒甚胃口,又放下筷子。

“雅爾哈齊呢?叫他來陪朕用飯。”

一個小太監彎著腰快步跑了出去,皇帝又拿起了筷子。

皇帝吃得很慢,李德全一邊幫著皇帝夾菜,一邊時刻註意門口,心裏就盼著那位爺趕緊的進來,好在雅爾哈齊沒讓李德全失望,小太監出去一小會兒,就領了他進來。

雅爾哈齊打個千:“皇上堂叔,您叫侄兒吃飯呀?唉呀,侄兒還真餓壞了,還是您老疼我,弘普那小兔崽子,把玉兒送來的點心全拿走了,說要等小十八好了給小十八吃,侄兒我想趁隙吃點兒東西墊巴墊巴都不成。您說,分明幾天一個來回,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不是,嘿,那小崽子,他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都讓給他,他就告訴玉兒我為了顯擺跟匹馬較勁兒。皇上堂叔,您說,玉兒一個內宅的婦道人家,要聽到這話,不得擔心壞了,那小崽子,等我下次找著機會,看我不狠狠收拾他,讓他敢跟我使壞。”

皇帝指指一邊的椅子:“坐吧。”

雅爾哈齊一屁股坐了下去,擡頭看一眼皇帝,又看看擺滿菜的桌子。

“皇上堂叔,您心情不好?嘿,心情再不好,也不能和自己肚子過不去不是,您呀,這樣子可別讓玉兒看見,要不,她又得念叨了。您忘了,她出月子後進宮請安見您瘦了,她那樣子,您記得吧,那都快哭了。”

皇帝臉上神情松了松,“李德全,給這碎嘴小子多端幾個菜過去,堵住他那張呱噪的嘴。”

雅爾哈齊被皇帝嫌棄了,也不在意,抓過小太監手裏的手帕子抹一下臉又擦擦雙手,拿起筷子就著李德全端過去的飯菜就大口大口開吃,那沒心沒肺的樣子,看得皇帝的神情又緩了緩,吃飯的速度也被帶得快了一些,一邊的李德全見了,一直揪著的心松了松。

雅爾哈齊吃完三盤菜,又擡頭看皇帝,皇帝瞪他一眼:“晚上,少吃點兒。”

雅爾哈齊趕緊搖頭:“沒事兒,沒事兒,侄兒不會積食,侄兒一會兒還要值守,現在多吃點兒。不然一會兒會餓,皇上堂叔,您再賞侄兒幾個菜吧。”

皇帝看他那可憐樣子,扯了扯嘴角:“朕這兒還有玉兒送來的點心,你一會兒帶走。這會兒少吃點兒,仔細撐著。”

雅爾哈齊大力搖頭:“點心是玉兒孝敬您的,本就不多,侄兒要是吃了,被她知道了,下次做的點心指定沒侄兒的份,再說,侄兒這些天光喝酒了,這肚子裏正經東西少,不會撐著。便是再來個十盤八盤的,也使得。”

皇帝無奈:“十盤八盤?吃下去,你還能走得動道?行了,再添兩盤,不能再多了,養身之道在於節制。”

雅爾哈齊可憐巴巴地看一眼皇帝,皇帝壓根兒不理他,低頭扒拉自己碗裏的米粒,不過,李德全很細心地發現,皇帝的嘴角翹了翹。

李德全呼一口氣,笑瞇瞇選了兩盤份量小的送到雅爾哈齊面前,雅爾哈齊一看,哀嚎道:“李谙達,你就不能挑兩盤兒份量足的?這點兒,還不夠塞牙縫的,換過,換過。”

李德全笑道:“貝勒爺,伊拉哩夫人說用餐時葷素要搭配,您得吃點兒素的。”

皇帝坐在位置上,聽著李德全欺負雅爾哈齊,嘴角又翹了翹。

雅爾哈齊討價還價:“那你至少換一盤肉的。”

“貝勒爺,您先前那三盤兒菜都是葷的多,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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